沿著足跡回家

劉　芳/文     發(fā)布日期：2018-02-27


錢鐘書在圍城里說，要見面的情人約著見一面，就能使見面的前后幾天都沾著光，變成好日子。確實，過年回家多么像花草跟隨南風(fēng)，一下子就讓我找到了春天。對于遠在異鄉(xiāng)的游子來說，過年回家的前幾天就跟要去約會久別的情人一樣，一定會給家人精心挑選禮物，想想每家的小孩去年見面時的身高估摸著買買過年的新衣，再給自己置辦點像樣的行頭衣錦還鄉(xiāng)，然后早早地把行李箱裝滿，掰著指頭算啊算，抓耳撓腮地想想家里多少七大姑八大姨，有沒有疏忽遺漏之處……總之回家的前幾天充分調(diào)動腦細胞。動身的前一夜睡不踏實，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象著回家的情景激動興奮得徹夜無眠。盡管如此，返鄉(xiāng)那天異常開心，就算外面下雨刮風(fēng)也沒有半點抱怨老天爺?shù)?，而且肯定會早早起床再次檢查包裹和隨身重要物品，便匆匆去車站候車。車子開動啟程后，第一個動作就是從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機，告訴電話那端的人，我出發(fā)了，無需說太多言語，僅僅就這四個字就足矣，然后中途或者快到站的時刻，電話又不斷想起，親人們焦急地詢問著到哪了，路上吃飯沒有，大概幾點能到，我在哪接你，總之，無論男女老少，無論多大年紀回家的人在那幾個小時都會被盛寵榮獲貴賓待遇。

昨晚和幾個老鄉(xiāng)拼車回家，這么多年我第一次拼車回家，以前不是坐汽車就是火車，而且都要轉(zhuǎn)一次車，時間都要在16小時以上，說實話是挺累的，所以每被問及為何要跑那么遠的地方時我都很無奈甚至是帶有一絲悔意，覺得很是虧欠父母。好在交通是越來越方便快捷了，今年也開通了動車，也在他鄉(xiāng)找到了組織，認識了一大批老鄉(xiāng)們，所以今年回家也就沒有轉(zhuǎn)車了，而是一路開到縣城，雖然腳沒地方安放，但是在路上說說方言，走走停停，吃吃睡睡倒也讓我忍耐了長達10小時的疼痛酸脹。到了縣城，叫個嘀嘀打車，為了節(jié)省10塊錢，還提前下車了，自己走了一小段熟悉的鄉(xiāng)村小路回家，順帶平復(fù)下興奮的情緒，一路上看到鄉(xiāng)親們親切的面容，依次和他們打個招呼，寒暄幾句，走在那不太平坦的水泥路上，看著曾經(jīng)熟悉的田野和房屋，也注意到了洋房別墅處處現(xiàn)，智能手機個個拿，無線WIFI多的是，衣著裝飾城市化，覺得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確實是日新月異一年不見便不得不刮目相看。走到離家不到5米的地方，在那個拐角處，我看到了手抱茶瓶（父親一貫的動作），瘦弱黝黑的父親和稚氣天真的兒子，還有場院里寫作業(yè)的鄰居姐弟，竊竊私語鄰居表姐弟，還有在地上覓食的母雞，放在場院里的桌子，椅子，灑滿地上的和煦陽光……

依次和大家打好招呼，父親迎過來接過我的箱子，兒子還在那傻傻地吃他的開心果，就對著我笑，笑得電燈泡也吹出來了，然后我說怎么不喊我，誰回來了，才幾天沒見就不認識我啦，快幫媽媽把箱子拉進去，然后沒進屋父親就開始“嘮叨”了幾句，問問這問問那，我趕緊把帶給家人的東西拿出來，明顯覺得幾個月不見父親又蒼老了很多，而且說話聲音還變了，一聽就是感冒，心里頓時酸酸的。收拾完行李，在場院里坐了會曬會太陽，就開始了每年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掃除，經(jīng)過我的處理，該丟的丟，該擺整齊的擺擺好，不到1小時就把外表給清理干凈，尤其是樓梯間下的父親放干活工具的地方收拾得很整齊，理了一大蛇皮袋廢棄物出來，打掃完后，覺得家里干凈整齊多了，看著眼前的房子，孩子，茶園，是那么熟悉卻又有點陌生......

打掃完衛(wèi)生，姑媽和表妹來了，記得每次回家，姑媽都會在回家的那一天來我家看看，和她們聊了聊后就開始和隔壁左右的孩子們一起玩了，因為在我看來農(nóng)村的房子雖然建好了卻也不似昔日熱鬧，在我們外出打工的日子里留下了沒人照顧的老人和小孩，雞鳴狗吠和炊煙裊裊越來越少了，田野也變得荒涼了，隨著年輕人們不斷蜂擁進城務(wù)工，兒時的記憶或許再也無法重現(xiàn)。這時最值得我們關(guān)注心靈成長的就是無奈留在農(nóng)村的留守兒童。好不容易有機會回家一定要好好補償下孩子們，多陪陪他們。

首先把孩子們集中起來給他們拍了幾張合影，教他們擺好造型，說123茄子，讓他們跳起來，笑起來，這些孩子們大部分是留守兒童，由于成長中缺少陪伴造成部分性格孤僻不茍言笑，讓我看了無比心疼憐愛。孩子們都很純樸，被太陽曬得皮膚黝黑，臉上紅撲撲的，有的甚至還有凍傷，有的孩子褲襠破了都不自知。祖輩們?yōu)榱饲逑捶奖憬o他們清一色地穿著反穿衣，顯然是沒有城里孩子那么時尚靚麗。好在孩子們年幼可塑性極強，當讓大家跳起來給他們拍照的時候，他們的笑聲包圍了我的身心，那個靦腆的常勝也忍不住笑了，那個活潑的飛飛笑得最開懷，還有我家的臭小子也覺得甚是好玩。接著，我們玩了桃花朵朵開，拔河比賽，50米賽跑的游戲，孩子們玩的無比盡興，臭小子還當起了裁判員，看到孩子們純真燦爛的笑容，我覺得自己就像置身于春天的百花園中一樣心曠神怡，又仿佛時光穿越般地追溯至我30多年前的童年。

盡管那個時候我們物質(zhì)條件不豐富但是擁有父母關(guān)愛，和眾多同齡人的陪伴，開心的記憶是怎么都抹不掉的，想想這不就是現(xiàn)代城里人夢寐以求的快樂童年嗎？再細思過不了幾年這些孩子們也都會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和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時，那個時候他們或許也會如我一般，追憶昔時童年，是否也會想起我這個疼愛他們的“孩子王”。鄉(xiāng)親們看到孩子們和我一起奔跑瘋鬧夸獎我很會帶孩子，說如果我做孩子們的老師，孩子們肯定個個大方活潑。我問孩子們喜不喜歡這些游戲，喜歡和我在一起嗎？孩子們都說喜歡，說好玩，然后我把大家集中起來鼓勵孩子們好好學(xué)習(xí)，每年我都會回來我給大家拍集體照，和大家玩游戲。

晚上，吃了在城里朝思暮想的農(nóng)家臘肉后，坐在火盆邊和父親聊聊天，父親就開始老生常談地家訓(xùn)了，教導(dǎo)我要做一個好妻子，家和萬事興，只要我在外面好好過日子，他即便一個人在家也安心，說他還能動，還可以讓母親幫我?guī)Ш⒆?，減輕我的負擔。每次回家，父親都會重復(fù)以上話語，說的我竟無言以對了。臨睡前，父親又把熱水袋給充好放進被窩，讓我早點帶兒子睡覺，說兒子這幾天咳嗽沒睡好，要給兒子蓋好被子，說前天晚上兒子咳嗽厲害他也難受，買了什么中成藥，叮囑我每天給兒子吃三次，我說我這就去沖藥，父親不放心的樣子說干脆他來，我和兒子躺床上，他瞇起眼睛在那一個個看，給兒子泡好藥看著兒子喝下去才離開房間，不到五分又進來看看和我說晚上別睡太沉，兒子容易蹬被子，警醒著點別忘了給孩子及時蓋好被子。大愛下的父親就是這樣，既不失男人的責(zé)任，又不失女人的細致，愛心泛濫到可以讓你感動爆棚。

鄉(xiāng)下的夜晚無比地靜寂，尤其是冬天的夜晚，沒有蛙聲，沒有知了聲，更沒有汽笛聲，也沒有霓虹燈，靜得讓你在一天的勞碌后可以很容易進入夢鄉(xiāng)，靜得讓你的心就像門前的小溪一樣緩緩流淌，靜得你可以重新回憶、思考、憧憬很多美好的事物，當然也可以讓我像現(xiàn)在這樣萬籟俱寂之下心無雜念地記點“流水賬”，記下我春節(jié)返鄉(xiāng)的思念。在外漂泊多年，我習(xí)慣于把思鄉(xiāng)之情藏在每個夜的深處，只有泛黃的燈光才能夠發(fā)現(xiàn)我的孤獨，只有枕邊的書信才能聽得見我的嘆息?！?span style="text-indent: 2em;">（作者單位：中冶寶鋼技術(shù)）